3月28日下午，赖女士从广东茂名市茂南区赶到该市茂港区羊角镇大同中学。十几年前，她借款给大同中学，以帮助该校完成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任务，但后者迟迟没能还清款项。去年，她听说广东省下发文件，部署清理化解农村义务教育债务，这让她看到了希望。然而，让赖女士意想不到的是，在还款协议上，政府只同意归还债款本金的60%，而且没有利息。
在3月28日的会议上，赖女士与其他债权人被大同中学校方告知，学校没有逼迫大家签协议，“说校长私自吃掉了剩下的40%债款，更是谣言。”
记者采访发现，目前，茂名各县市区正在加紧清理化解农村义务教育债务，由于负担重、财政困难等原因，一些县市区在实际操作中“鼓励”债权人主动减免本息，如茂港区和化州市便分别“提倡”债权人捐赠债款本金的40%和50%“支持学校建设”，引来了不少债权人的质疑。
孩子接力追债
3月28日校方召开的辟谣会结束后，近10名债权人并没有离开大同中学的会议室，而是围在一起打听有关情况。南方农村报记者看到，多名债权人头发斑白，有些是儿子、儿媳代父母前来参会。
1995 年3月，大同中学为了改善办学条件，决定兴建综合楼，但由于资金不足，校方向教师、村民等多方集资。大同中学一位李姓老师说，那时学校鼓励家里不等钱花的老师把钱借给学校。在高息的吸引下，李老师岳父把10多头猪卖掉，把钱经由李老师借给学校。“如今，岳父已经病逝，但钱还没拿回来。”李老师说。
起初，学校靠收取建校费等来偿还借款。2004年，建校费等费用停收后，大同中学也停止了还款。当年，大同中学300多万债务转到羊角镇财政核算中心。
事实上，羊角镇其他学校的普九债务负担也十分沉重。2007年，有媒体报道该镇谭桥中学因普九债务问题被告上法庭，接连三次被法院判决断水、断电。茂名市教育局一位官员称其为“全茂名最穷的学校”。2008年7月，谭桥中学并入羊角中学，成为羊角中学的一个校区。羊角中学有关负责人透露，目前该校债务总额为 500多万元(含原谭桥中学160多万元)。
先签协议先获偿
2007年，国家提出用3年左右时间基本完成普九债务化解工作。2011年9月，李老师等债权人接到了大同中学的还款协议书。
该协议书称，根据《茂港区清理化解农村义务教育债务工作实施方案》，偿还资金由区财政部门按规定日期直接划到乙方在银行开设的账户，但协议书并没有注明“规定日期”为何日。“半年时间过去，在清理债务问题上，仍是只闻雷响、不见雨声。”李老师感叹道。
3 月24日，李老师等债权人被召集到大同中学会议室。该校有关负责人向他们出示了一份新的还款协议书。协议书称：“为更好、更快地完成农村义务教育债务偿债任务，在债权人主动、自愿减免的基础上，经协商达成清偿债务协议，由甲方(茂港区人民政府)按照本金的60%，利息0元，一次性支付给乙方(债权人)。乙方在收到甲方支付的此笔偿债款后，该债务偿还完毕，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、任何形式再向甲方和原来欠债的学校追讨此债务。”
除了此份还款协议书外，债权人还看到了一份自愿献出债款40%本金的捐赠书，其中称：“为支持茂港区教育发展，创建广东省教育强区，本人自愿捐赠×××元支持学校建设。”
部分债权人认为，政府此举存在劝捐、逼捐的嫌疑。羊角中学相关负责人称，债权人觉得协议不合理可以不签，“没有人逼你。”茂港区教育局相关人员向南方农村报记者表示：“先签协议的先偿还，不签的就迟点。”一些债权人担心，如果不同意捐赠，还款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。一位郭姓老师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，羊角中学谭桥校区欠其18万元，“签了这个协议，7万多元就没有了。”
茂港区教育局相关人员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，还款协议中有关只偿还本金60%的规定，是根据该区的财力定的，“除了广东省有关部门已经认定的3000多万元外，茂港区还有1400 多万元农村义务教育债务未被认定，归入下一批任务化解。如果那时情况好转，我们肯定会跟第一批债务的债权人签订补充协议，不会让他们吃亏。”
对于茂港区的上述做法，茂名市教育局计财科相关人员表示不知情，“我们会了解此事，并向领导汇报。”
还款折扣变捐资
公开资料显示，广东省农村义务教育债务总额高达53亿元，茂名市为71868万元。其中电白县13914万元、高州市15466万元、化州市22529万元、茂港区3159万元、高新区(原茂港区七迳镇)456万元、茂南区4253万元、信宜市12091万元。
据了解，广东省此次拨给茂名市清理化解农村义务教育债务的奖补资金为31166万元，其中补助资金15580万元已到位，奖励资金15586万元还没下拨，茂名市财政则拿出5000万元的奖补资金。除此之外的35702万元债务，则由茂名各县市区自行化解，仅化州市便要筹资12080.5万元。
在化解农村义务教育债务问题上，茂名各县市区依据债务负担轻重和自身财力出台了相应政策。3月29日，电白县教育局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，电白县对拖欠个人的农村义务教育集资款将按本金的100%偿还，而对于拖欠的工程款，将按本金的80%来清算，“希望他们让利。”而在债务负担较轻的高新区，该区米粮中学一老师告诉记者，他们的借款也将按本金的100%偿还。
而在茂港等地，有关部门则采取鼓励债权人捐资助学等形式化解问题。茂港区教育局相关人士向记者坦言，“即便如此，在省文件规定的3月31日前，该区的农村义务教育债务化解工作也不可能完成。”而根据相关政策，如果地方政府没能按期完成农村义务教育债务清理化解工作，省级奖励资金将被扣减。
在化州，农村义务教育债务债权人拿到的还款协议规定的偿还比例为本金的30%。3月30日下午，化州市教育局李副局长告诉记者，待省奖励资金到位后，再偿还20%的本金，“以奖励债权人对清理化解债务工作的支持”，其余部分则鼓励债权人捐赠。
他表示，30%的本金偿还比例是化州市根据自身财政实力确定的，已报茂名市清理化解农村义务教育债务联席会议办公室备案。
据了解，化州市清理化解农村义务教育债务获省奖补资金9004万元、茂名市奖补资金1444.5万元，目前省市两级奖补资金已到位5946.5万元。而按照协议中30%的本金偿还比例，本应筹集12080.5万元的化州市，只需筹集812.2万元即可完成农村义务教育债务化解任务。
3月30日，化州市教育局召开会议，决定加大力度动员债权人认捐。该局计财股负责人介绍，目前化州市农村义务教育债务还款协议签订率已达93%。按化州市教育局相关人士的说法，3月底前一定能完成农村义务教育债务的清理任务。
